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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水有大美而不言。

我兴奋于我肉质的耳朵能听到大地的声音，是峡谷中潜行着生长的声音。我坐在谷之巅，那声音如古琴音律，云程万里，天际飞鸣。

仿佛神明的作品横空出世，美，让我获得一种参照，一种砥砺，我的想象之花灼灼盛开！

是的，想象：周遭的美一定是雄奇的，像叠藏在文典史籍里的风光，比如山，因了历史墨迹的浸润或者风物日日熏染而伟岸，而诡丽，而多姿。比如水，在时光波折动移的山石流径之间，或萃两涧之秀，一泄千里，或潺潺汩汩玲珑若弦。让步入者有种本真的崇慕，一块石，风雨阳光都经过了，还是石，朴拙在一脉青峰下；人在之中仰头举目，天成一线豁豁溜溜，人在其中露出自卑之相，以外的世界就是美了。

坐拥峡谷望江湖。我看到水的流风回雪，迷离如云，淋漓如薰，飘逸、飞扬、展闪。这是山西壶关太行山大峡谷，北方的峡谷，坐拥峡谷我自在，是与血和肉无关的自在。就像物理学中的“场”一样，有一股烟云凉凉的意绪，我知那风不是来自于那苍褐色的山高处，是从遥远的上古吹来，是翻动书卷一样翻动太行烟云之风。

一

太行山大峡谷擎举着日月。

日月无私照。

从第一次走进大峡谷至今二十年了，都市的任何生活都不能充满，总有一些缝隙让记忆的纤维穿过。峡谷风光美，拍卖槌声急。二十年前，山水旅游，政策是引线：“壶关的旅游龙头要举起来，山林资源要活起来，山区农民要富起来，壶关人民的腰包要鼓起来，走到人前要硬起来。”人是社会物质的真实情形，人的实际愿望，守着山水，大峡谷要发展，要进步，要讲科学，更要在进步的过程里精心呵护自己的梦想，梦想是人间所有美好的语言。对壶关大峡谷的旅游来讲，二十年前亲近自然却是贫瘠的，第一次听见旅游时，守着山水的人心里隐约激动了，犹如初春人们常说起的那句话：

“七九河开，八九雁来。”

站在山巅，如站在历史画布的一角，感受画卷真实的宏伟与美妙，才会更加确信自己就是这地球上伟大的征服者。尽管人类存在各种各样的弱点，可人类的确是惟一在渐渐摆脱生存危机后，又不懈努力去征服世界和打开自身的强者。

我想起了大峡谷的“羊肠板”，走入大峡谷的一条古道，被岁月风蚀了的路基和被阳光老化了的栈道，人类历史从遥远处走来，像一群蚂蚁穿行于大山纵横密布的峡谷，只为置身其中，只为生存。生存以路的延续使生命开花。使风光展现。路，成为他们最好的梦想。万事万物的好感善良，让他们走在路上。上路了――成为开发旅游忠实的依靠。

历史上，由于气候环境的变化，羊肠坂曾经是太行山上党地区与中原、河北平原通商的主要通道。也是壶关大峡谷唯一的通道。这条通道既使上党地区农牧业发展和手工业发展得以扩展，又在冥冥之中，点燃了许多重大历史事件不可逆转的引捻。长治县荫城的铁货、壶关大峡谷的紫团山参、上党的潞麻、潞绸，在曾有的时光中亮出不同凡响的意义。就如同孩子对于母亲的依恋，血缘是副产品，而母子的天然关系才是宿命。

从公元前11世纪周文王姬昌领兵讨代商纣盟国黎侯国来到大峡谷，先后有近十位帝王驻跸此地。一代枭雄魏武帝曹操、匈奴国皇帝刘聪、竭族后赵开国皇帝石勒、鲜卑北魏太武帝后跋焘、北齐神武帝高欢、李唐王朝李世民、李隆基、沙陀族后唐太祖李克用等等。壶关县自古以来便是军事重镇，也是兵家必争之地。忠君爱国的杨延昭，驱逐鞑虏的徐达、冯胜、汤和，抗日救国的朱德。儒家始祖孔子大河边回车东返，汉经学家刘歆在十八盘被人追杀，三国书法家钟繇在紫团山中隐居习字……

铁青色的山脉像一只肌肉虬结的巨臂深深地把它抱在怀中，没有任何装饰，太阳和月亮给它渲染上了苍凉雄浑悲壮的色彩，一条攀越太行山的古道，惟留一首《苦寒行》宣说着世事沧桑人生短暂。

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理解曹操。如果没有《苦寒行》一诗，羊肠坂就可能埋没在历史厚厚的土层下。翻开中国戏剧脸谱，曹操每一个时期出现，都是自命不凡，奸诈、阴险。那太多的白油彩，使汉语的表达范围停留在了一个几乎不可更改的地方：奸雄。

曹操北上太行，这与他扩拓自己的疆土不无关系。自古上党称谓天脊，河北诸州皆旋其践，谁占据了天之脊梁，谁就可以裹括三晋，跃马幽冀，挥戈齐鲁，问鼎中原。群雄争霸，曹孟德怎能失去这一次征高干的机会。尽可以想象，天低云暗，大雪下得正紧，悬崖绝壁之上，长长的马队驮着悲壮的曹兵一步一步朝着北方走来。“北上太行山，艰哉何巍巍！”在中国历史上所有忙于整理自家江山的帝王，小儿曹阿满可算是一个特例。他是一位强权政治又不无生活热情的统治者，他不是那种试图增加密度，以相对延长生命的消极对抗而及时行乐的人，他首先认识到的是物质生命的有限与精神之流的不朽。

谭元春评曹操《苦寒行》说：“声响中亦有热肠。”《古诗归》吴淇评《苦寒行》说：“从来真英雄，虽极刻薄，亦定有几分吉凶与民同患意……视魏武此作，何等深，何等真。所以当时豪杰乐为之用，乐为之死。今人但指魏武杀孔融、杨修辈，以为惨刻极矣，不知其有厚道在。”这“厚道”，既真且深，“以仁人罡臣自负”的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责任。

古道热肠，一首曹孟德的《苦寒行》，于千年之后的旅行者，又怎能读懂和理解前人跋涉于峡谷之间的独特书写和情感呢！

二

登高望远，一片清明。

纵横交错的峡谷，一只飞翔的鸟把剪影盘旋在天幕上，时光深处，人的思维限度是明显的，面对如此显影在光明之处的大山，禁不住有探究的欲望。曾经一定有一双看不见的手，专司天下自然之事，无论东方和西方，人间的最早，都潜隐着弹性，造成拔地而起，背负苍天，纷乱浮云的形态和气势。隆升，一种神妙的力量，一种摄魂的景观；召唤，岂止是巍峨绵亘、隔断云天！生成的至尊，公正的律令，强者欺侮弱者，弱者同样在欺侮中谋福，如此强劲，神明的智慧，无法破译的智慧，我看到了自然赐予大峡谷法力无边的旨意。

水，是冰溶解自己后形成的物质，现在它流淌在谷底，所有都是那么鲜活而湿润，你能不惬意、不神态气安、不发自内心热爱！峡谷之巅，这样的风光，不是有脚就可以到来，需要有身体以外的东西，比如对上天的敬畏，你从任何一个地方看，群峰，高耸在一切之上，白云回望合，阴晴众壑殊。大地之上，有缘人到来，定会一生吉祥如意。

壶关大峡谷的红豆峡，相思味觉来自于唐人王维的诗里。红豆峡的红豆杉在1000株以上，四季叶色各不相同。杉树小叶对出，长式奇特，树种极像第四纪冰期之后地球几乎全部绝迹的水杉。大树无私荫，是因了风水独钟？人情独钟？还是地脉高洁大气所致！

一个放牛的汉子赶着他的牛从峡谷之巅走过，一群牛，在大山里调情撒欢，生儿育女。我问他是哪个村的人，他指着远处“回车村。”

传说孔子回车的地方。在古代文化发展史中，传闻故事虽非确凿史实，但作为一方历史文化之钩沉仍有其光彩照人的一面。

孔子最初走入晋国是今天晋城的狼扯村。黄毛小儿项拓以土筑城发问：“你说山坡上的松树，为何四季长青？”

孔子曰：“心实、油大、耐寒，故四季长青。”

项拓说：“清化人许良种的竹子你见过吧，是空心，因何也四季碧透！我再问你，家鹅为何见外人来就叫得那么响？”

孔子曰：“因为脖子把声带拉长的缘故。”

项拓说：“蛤蟆的脖子不能算长吧，夜里吵得人难以入睡。还有问题呢，柿子成熟时，为何朝阳光 一面红，背阴的一面青？”

孔子曰：“那是因为太阳朝它晒得多的缘故呀！”项拓把脑子摇成拨浪鼓：“红萝卜吃过吧，太阳照射的地方反倒是青翠的呢！”

孔子被一个黄毛小儿难住了，又不死心于晋国，随后返回卫国，绕道登上太行山壶关大峡谷，登上峡谷时不要紧，倒让孔子捋髯长叹了。他看到两只松鼠坐在路当央，身躯拱立，前爪捧果，孔子惊叹这一对小兽的知“礼”。孔子是一个多么可爱的人呀，春秋战国时代，人民苦难重重，什么样的阴谋没有制造过，什么样的血没流过，什么样的纯洁没有被玷污过，什么样的邪恶没有猖獗过，即使孔子真的以绝对圣人的姿态做了君主，就能凭道德示范，凭自己的榜样的力量而使人民过上幸福生活吗？一个只知“礼仪”的儒生，为晋国一对松鼠而激动，“不学礼，无以立”，在生命中行走，连一个“礼”字也寻不到，难道大同世界是不讲道理的吗？一个小小的晋国连小兽都懂得礼仪，不得了的山水呀，不得了的晋国。

孔子在此“回车”。

关于孔子回车，另据王肃《孔子家语》记载，有另一种说法：

公元前493年（晋定公十九年），孔子周游列国，驱车东行，准备到晋国游说晋国执政大臣赵简子赵鞅。此时的赵简子正因政治利益问题与范昭子士吉射争权。晋国的大臣窦鸣铎、舜华因劝阻不力，遭到砍头下场。孔子一行迎着秋阳刚走入交沟河中断，就有消息传来。孔子疑是一种错觉面对诡异莫测的峡谷之水，他仰天伤心长叹：“我听猎人说烧光兽穴杀掉幼兽，会吓跑麒麟；抽尽湖水捉尽小鱼，会吓跑蛟龙；捣毁鸟巢取净鸟蛋，会吓跑凤凰。动物都恐伤害同类，人怎么偏偏要走这样的极端！不以礼相待臣子的人，我拿什么去说服他呀！孤独与苍茫瞬间恋生于胸，次日孔子返回卫国陬乡，创作了琴曲《陬操》，纪念去世的两位晋国臣子，以一曲泪痕梦语，回应苍穹。

壶关大峡谷的魅力在于山水是有生命的，它孕育了辉煌灿烂的历史与文化，无数风流人物横刀跃马，纵横捭阖抑或潇洒长歌，八百里太行，风景无限广博之中，壶关大峡谷的雄奇、豁达、深邃、豪放，让你感觉到了太行山在腾动，那巨大的生命正用它粗壮的骨骼，以大地的雄姿在上升。

跨越地质年代，跨越千年。走近太行山壶关大峡谷，去聆听那跃动不息的生命之力，你能触摸的地方，就是你力量最能达到的地方。雄性的壶关太行山大峡谷，将让你成为一个打开而非叠起来的人！